过去一年，OpenAI内部出现了一个令人费解的现象：尽管ChatGPT推出了能在国际数学奥赛摘金、在顶级编程竞赛夺冠的“最强大脑”，但普通用户却并不买账，多数用户仅询问简单问题，无需动用耗费巨大计算资源的推理模型。这一现象背后，指向了OpenAI在巅峰之下隐藏的深刻危机，一场由CEO山姆·奥特曼亲自推动的战略扩张正引发严重的深层危机，将王牌产品ChatGPT拖入竞争泥潭。

一、核心矛盾：前沿研究与大众需求的“性能过剩”鸿沟

OpenAI的核心矛盾源于研究部门与产品团队日益扩大的目标分歧。公司内部超过千人、相对独立的研究团队，将重心押注在追求“推理模型”和“通用人工智能”（AGI）这一终极目标上。这种模型在复杂数学和科学问题上表现出色，但代价是高昂的计算成本和缓慢的响应速度，处理一个问题可能需要数秒甚至数分钟。然而，这与ChatGPT数亿主流用户的需求严重脱节，大多数用户问的只是一些简单问题，如电影评分、日常咨询，根本不需要模型长时间思考。

这种“性能过剩”直接导致了产品层面的挫折。2025年初，OpenAI试图将最先进的推理模型转化为ChatGPT可用版本时，性能反而“意外地变差”了。即使后来以“思考模式”等形式嵌入，在近9亿周活跃用户中，也仅有极少数人频繁使用。此外，传统的非推理模型在集成到ChatGPT产品时，也可能因与“个性化”等功能的冲突而导致性能下降。

二、多线作战：奥特曼的“帝国野心”与ChatGPT的资源内耗

在核心产品面临用户体验鸿沟的同时，奥特曼开启了多线作战，推进了包括Sora视频生成、音乐AI、AI网页浏览器、AI智能体、消费级硬件设备、机器人等一系列雄心勃勃的项目。这些并行推进的新项目持续分流了原本应集中投入在ChatGPT上的关键资源，削弱了用于提升ChatGPT大众化吸引力的投入强度，导致OpenAI最核心的收入引擎在内部资源博弈中逐渐“失血”。

在应对谷歌的凶猛反扑时，这种战略分散显得尤为危险。谷歌凭借庞大的产品生态，将AI能力无缝融入用户已有的工作流中，而ChatGPT在很大程度上仍是一个需要用户主动访问的独立工具，面临巨大的用户习惯迁移成本。OpenAI在图像生成功能上的摇摆，如2025年早些时候降低图像生成优先级，直到谷歌发布Nano Banana图像生成器后才仓促重新聚焦，甚至引发了奥特曼与研究主管马克·陈之间的分歧，暴露了多线作战导致的决策滞后和被动。

三、增长悖论：用户增速放缓与商业变现的竞赛

OpenAI正面临关键的增长拐点。年初设定年内达到10亿周活跃用户的目标，但截至12月初，用户数“不足9亿”且增长显著放缓。然而，商业化变现方面却取得了惊人进展，年化收入从1月份的60亿美元激增至目前的超过190亿美元，有望实现年底200亿美元年化收入的目标，并超越2025年130亿美元的收入预期。基于此，公司正寻求以7500亿美元的估值进行融资。

但要实现2030年规划的2000亿美元收入愿景，OpenAI必须将周活跃用户转化为日活跃用户，以创造更多变现机会，如销售广告或从聊天机器人促成的交易中抽成。然而，其增长模式已显现出深层矛盾：商业化成功可能以用户增长放缓为代价，专注于从现有用户获取高额订阅收入的策略，可能正在损害其用户基础的进一步扩大。随着谷歌Gemini等竞争对手在用户规模和生态整合上快速推进，OpenAI若不能有效解决用户增长停滞的问题，可能隐藏着触及市场天花板的长远危机。

四、竞争围剿：谷歌的反击与生态劣势

曾经，OpenAI和谷歌都认为ChatGPT能够有效替代传统搜索引擎，但谷歌迅速在搜索结果顶部整合了AI生成的答案摘要，推动了搜索量增长和收入提升。2025年，谷歌的Gemini月活用户从7月的4.5亿增至6.5亿，网站访问量单月增长14.3%，平均访问时长自9月起已超越ChatGPT，而ChatGPT同期访问量却连续两月下降。

谷歌的成功不仅源于模型性能，其Nano Banana Pro图像生成器风靡社交网络，Gemini 3在复杂商业问题、写作和编码上的表现也赢得了广泛赞誉。相比之下，OpenAI的生态劣势明显，硬件设备“两年内”才能面市，时间窗口正在收窄。如果谷歌在原始性能上实现超越，甚至免费提供Gemini，可能同时扼杀OpenAI的API和消费者订阅业务。

五、下一次“红色警报”或撞上苹果

面对危机，奥特曼在12月拉响了“红色代码”警报，要求将资源重新集中到ChatGPT及其推理能力等核心基础之上，推迟短期盈利项目，希望通过一次重大产品更新扭转局面。OpenAI推出了一系列应对措施，如发布GPT - 5.2、新图像生成模型，回退模型路由系统等，但这些措施暴露了更深层的问题，纯粹的技术升级未必带来产品成功。

这并非OpenAI首次拉响“红色代码”警报，此次持续时间八周，是“比以往更长”的紧急状态。奥特曼的雄心意味着未来公司可能面临更多需要拉响警报的时刻。当前“红色代码”聚焦于应对谷歌的竞争，但这可能只是更大规模产业冲突的前奏。奥特曼已开始布局硬件战略，聘请乔尼·艾维，收购其初创公司，旨在打造新一代AI硬件，这预示着OpenAI可能与消费电子巨头苹果发生直接碰撞，这场硬件之争不仅是产品功能的比拼，更是关于下一代人机交互范式的话语权争夺。

六、未来迷局：一场尚未结束的生存战

除了技术和产品性能外，OpenAI还面临其他挑战。财务方面，尽管年化收入超过190亿美元，但公司每年烧掉数十亿美元现金支付计算成本，规划的1.4万亿美元基础设施投入迫切需要ChatGPT创造更大、更稳定的现金流。生态领域，与谷歌、微软、苹果等巨头相比，OpenAI本质上是“模型公司”，构建生态需要时间，而竞争对手不会等待。在企业客户市场，OpenAI似乎也失去了更多市场份额。

OpenAI的症结在于，在凭借技术闪电战取得先发优势后，未能将技术优势高效、专注地转化为可持续的产品优势和用户体验护城河。奥特曼同时追逐AGI、硬件梦想和多元产品生态，导致公司在关键战役上兵力分散，追求极致的“推理”性能与大众市场需求产生错配，陷入“性能过剩”的陷阱。“红色代码”是一次紧急止血和战略回调，但ChatGPT的泥潭之路尚未走完，OpenAI需要回答其究竟是AGI研究实验室还是AI产品市场公司的根本问题，这将决定它是否能穿越巨头围剿的硝烟，守住自己开创的时代。